抿紧的、不带一丝情绪的薄唇。
一身剪裁得异常合身、勾勒出挺拔身形的玄色蟒袍。袍服看不出湿痕,唯有在走动间,随着伞下透入的光线角度变化,能隐约看到袍面上浮动的、暗如凝血的丝线织就的蟠龙云纹!那些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在晦暗光线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深沉光泽!
摄政王!萧衍!
一股极其浓郁、如同冰封了万载的龙涎香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皇权深渊的冰冷威压,霸道地穿透了浓重的雨腥与泥土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冻结了陆九渊周身的空气!
心脏!如同被瞬间塞进了一块万载寒冰!陆九渊整个人猛地僵硬在河堤边缘!
萧衍的脚步停在了陆九渊身后数步之遥。隔着倾盆的雨幕,那道冰冷的身影无声伫立,如同隔岸观火。
油纸伞微微上抬了一些。
冰冷的视线,穿透了厚重的雨帘,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了陆九渊那只被淤泥深埋着断臂创口、正被血水浸泡得苍白肿胀的后背上。
更落在了陆九渊因绝望而剧烈起伏、沾满泥浆的肩颈线条上!
那目光里没有探寻,没有询问,只有一种……如同俯瞰尘埃般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如同发现了棋盘上一枚突然滚落出局的残子的……冰冷的兴味。?8+1!k*a~n*s!h′u+.·c¨o·m^
“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屑摩擦的短促音节,从那两片薄唇间逸出。
“金老三,倒真是养了条不识时务的老狗。”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砸在陆九渊被暴雨冲刷的耳膜上。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砭人骨髓的寒意!
金老三?!老狗?!
陆九渊布满血污泥浆的脸颊猛地一阵抽搐!那是澜丫头母亲、谢云舒重伤垂死中痛苦呓语出的名字!金记丝库!那个地名连同无数血色模糊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在识海!
一股滚烫的、混合着巨大耻辱、被当作弃子愚弄的滔天怒火!瞬间压倒了河水的寒气和断臂的剧痛!猛地撕开了被绝望冻结的身体!
“你——!”他猛地挣扎着侧过身!独臂死死抠着泥泞的堤岸,指甲深陷泥浆!赤红的独眼如同燃烧着地狱的火焰,穿透雨幕,狠狠钉在那把黑色大伞下模糊的面容上!“是你……是你们……澜……”
他想怒吼!他想质问!可他早已嘶哑不堪的喉咙只能发出破风箱般凄厉的嗬嗬声!每一次拉扯都呛入冰冷的泥水!
萧衍没有动。甚至没有再看陆九渊一眼。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浊浪滔天的河道,扫过暴雨中支离破碎的废宅,如同在巡视一片已收入囊中的荒芜猎场。那只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指尖正极其随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坚硬冰冷的乌木伞柄!
“哒。”
“哒。”
“哒……”
每一声轻微的叩击,都像一记敲在陆九渊摇摇欲坠神经上的重锤!冷酷!漠然!带着对蝼蚁濒死挣扎、撕心裂肺嚎哭的无尽嘲讽!
“殿下。”一个低沉沙哑、如同金属刮擦生锈铁板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陆九渊侧后方雨幕中响起。是一个穿着暗青色劲装、如同青石雕塑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跪在了萧衍脚边三步远的湿冷石板上,任由冰冷的雨水疯狂冲刷。是跟随在摄政王身边形影不离的鬼魅——“影首”石川!
“废宅里,还有两副皮囊喘气。”石川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两件物品,“萧破虏,活死人。谢氏…还剩半口灼心毒血,在嚼‘金老三’的腐骨。”
“嗯。”萧衍薄唇微启,发出一个短促的、带着玩味寒意的音节。手中叩击伞柄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哒。” “倒是省了本王一番手脚。留着吧,废棋……偶尔也能挠挠痒。”他微微侧头,仿佛只是转向另一个方向欣赏雨景。油纸伞下深邃的目光掠过陆九渊几乎被雨水泥泞彻底包裹、如同淤泥里挣扎的臭虫般的身影。
最终,视线落在了他那只完好的、深抠在堤岸泥水里、手背上青筋暴突的左手!更确切地说,是那只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紧攥着的拳头!
指缝深处,一点灰白色的棱角若隐若现!赫然正是那枚带着扭曲环纹和冰裂纹路的印纽!
萧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笑容冰冷!锋锐!带着一种猫捉耗子、终于捏住了最后一点尾巴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