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玉眼眸,如同寒潭映月,平静无波地注视着这场无声的交锋。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只骨节分明、沾染着污血与药膏的手!食指指尖!极其随意地!轻轻拂过暗格中那幽绿翡翠算盘的横梁!
动作轻柔!如同拂去微尘!
就在指尖拂过横梁的瞬间!
算盘最高档!紧挨着那三颗早已落定横梁、如同冰棺般沉寂的翠珠之旁!
那颗!被黑色尘埃玷污的!流转着内蕴金丝光芒的!
第四颗!翡翠算珠!
毫无征兆地!
极其轻微地!
向!下!
坠!落!了!
一!格!
“嗒!”
清脆!冰冷!如同命运齿轮咬合的轻响!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粘稠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船舱内凝滞的僵持!
张彪如同被这声珠音惊醒!猛地抬头!目光惊疑不定地扫向周砚白!又猛地转向沈惊澜!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惊惶与凶狠如同走马灯般疯狂变换!最终!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如同困兽般的戾气猛地涌上眼底!
“你他娘的胡咧咧什么!”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狂暴!“漂耗!水涨漂耗!天经地义!官仓收多少!那是官家的事!老子只管运!管不着价!你……”
“管不着价?”沈惊澜嘶哑的声音如同冰锥!精准无比地截断了他的咆哮!那双燃烧着冰冷精光的眼睛死死攫住他!“那陈记铁坊……熟铁官买五两一担……私铁市价七十二两……这中间的六十七两……漂耗?!”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张彪脑中炸开!
陈记铁坊!熟铁!官买!私价!六十七两!
这几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化为一片死灰!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鸣般的抽气声!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恐惧!
也就在张彪心神彻底失守的刹那!
沈惊澜那只紧攥算珠、因剧痛与激动而剧烈颤抖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探!
不是攻击!
而是!
五指箕张!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狠狠抓向!
那本摊开在污水中!被撕开巨大豁口!浸透了污秽与血水的!
厚!麻!账!簿!
目标!正是那豁口深处!那张印着漕船火漆押印、记录着“押运生丝六百七十斤……耗漂五十七斤”的泛黄旧票!
她要抓住它!
抓住这铁证!
抓住这撕开肮脏交易的第一道裂口!
“嘶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帛撕裂声!
沈惊澜的指尖!带着垂死爆发的巨大力量!狠狠抠进了账簿被水泡得发胀的厚麻纸页!指甲瞬间被粗糙的纤维撕裂!沁出细小的血珠!但她浑然不顾!五指如同铁钩!死死抠住那张泛黄的旧票边缘!猛地向外一扯!
“噗嗤!”
脆弱的旧票连同粘连的账页被硬生生撕下一大块!
粘稠的污水混合着纸张撕裂的碎屑!劈头盖脸溅了她一身!
也就在这纸张撕裂!旧票被扯出的瞬间!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如同被强行撕开了封泥的陈年腐酒般的!
铁锈!血腥!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墓穴深处腐朽金属般的!
恶!臭!
如同被压抑了万年的毒瘴!猛地从账簿撕裂的破口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船舱内原有的所有腥膻!霸道地钻入每一个人的口鼻!直冲脑髓!
“呕——!”断臂水手第一个忍不住!猛地弯腰狂呕起来!
沈惊澜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呛得眼前一黑!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那只抓着撕下票根的手剧烈颤抖!额角伤口崩裂的血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滚落!但她死死咬着牙!目光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钉在手中那片被污水浸透、边缘卷曲的泛黄纸片上!
票根之上!
墨字狰狞!
“……押运生丝六百七十斤……过楚州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