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木杖顿地。更像是某种坚硬的、带着棱角的、极其沉重而光滑的器物末端——也许是某种冷硬宝石镶嵌的赤金手杖的杖头?每一次精准点落在坚硬冷寂的地面砖石之上!便发出短促、锐利、不容置疑的清响!
哒!哒!哒!
规律!稳定!如同行走的人同时敲响一面沉在冰湖之底的丧钟!每一击都带着无形的、冰寒的气浪!扩散开来!竟将空气中那粘腻厚重的异香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笔直的、冰冷的通道!将那沉重的、隔绝生死的昏睡迷雾寸寸逼退!
!这冰冷锐利的叩击声如此具有穿透力!如同冰锥凿击!每一次都狠狠凿在沈惊澜沉重如同冰山的意识壁垒之上!每一次都带来细微的裂纹和灵魂深处剧烈的震!
终于!
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带着刻骨寒意的节奏冲击下!包裹着意识的最后一片沉重的铅层,骤然破裂!
一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光线,终于挣扎着,顽强地刺透了深沉的黑暗,透进了沈惊澜的眼底!
视线逐渐凝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方依旧沉重如盖的宝蓝色织金凤凰垂帐的冰冷轮廓。′p,a¨o¨p^a?o¨z*w~w_.-c/o,m+帐顶下深重的阴影中,无数细微的尘埃在远处某处微弱光源照射下,如同鬼魅般漂浮着。
她尝试着转动一下脖颈。
冰火交炽的巨大钝痛如同巨浪般从颈侧蔓延向整个颅骨!尖锐的痛楚刺入脑海,伴随着被强行牵扯的肌肉深处发出的无声哀鸣。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冰冷的细密冷汗。她被迫停下动作,唯有眼球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
视线向下……
越过自己冰冷僵硬、如同裹尸布般覆盖着锦衾的身体……
落在这华美囚笼的一隅——
窗棂紧闭着。深紫色沉重的鲛绡帘幕层层垂落,几乎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天光。唯有靠窗那边的小几上,设着一座高逾两尺的鎏金鹤舞九霄珐琅嵌宝大熏笼。炉腹炽红,炉盖的孔洞中,丝缕缕凝重的青烟正无声无息地飘散出来。烟雾盘旋、上升、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形状,弥漫了房内大半空间,又被那沉厚如瀑的锦帐挡住,凝结成一片如同瘴雾般的灰青,加重了那粘稠香气的窒息感。熏香的气息正是之前那种极其浓烈、甘冽到令人作呕的靡靡之味。
而在那香笼厚重炽热的光芒无法抵达的角落阴影里,在那片弥漫的瘴雾边缘。
一道身影。
静静地,坐在离她卧榻约十步外的一张铺着整张墨色虎纹皮的金丝楠木圈椅之中。
那不是顾明章冰冷暴戾的剪影!
也不是管事仆役惊恐瑟缩的身影!
而是一道端凝如山!
一道即便隔了氤氲瘴雾与沉厚锦帐、依旧能感受到其本身如同深渊般冰冷而不可测的尊贵与压迫的身影!
穿着远非公侯品级的宫装常服。那衣裙的颜色极其独特,幽暗如凝墨的底色,却在每一个角隅、每一个褶皱的转折之间,浮动着一层极其微妙的、若有实质的绛紫流光。那光芒并不张扬,却比任何璀璨的赤金朱红更具穿透性与压迫感,如同活物般在深色的底子上缓缓流淌变幻。衣料厚重而垂顺,仿佛凝聚了千年寒冰之下的重水,不见一丝多余的纹饰图案,唯有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棱折射般的微小寒光在其上流淌。宽大的袖缘如同云墨铺展,遮盖了座椅宽大的扶手。
人影极其端静。一手搭在虎皮靠椅的扶手上,手型保养得极其完美,骨节分明纤长,肌肤在幽暗光线下泛着冰冷的瓷器光泽。指尖离扶手寸许悬空,如同在寒池表面虚点凌空,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寒寂。
而目光……那道身影微微侧首。目光的落点并非落在沈惊澜的脸庞或躯体之上,而是穿越了那层氤氲不散的青雾、厚重的锦帐帘幕,如同无形的两道玄冰长阶,冰冷地、毫无情绪地,投射在沈惊澜——
卧榻之上!
那深藏在华美锦衾覆盖之下!
紧贴着那剧烈跳动、因重伤昏迷而格外脆弱的心脏位置!
在那片被厚重布料包裹掩盖的隐秘肌肤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的、沾染了陈血早已变作暗褐、又被深藏其下新生温热鲜血缓缓融开洇染成诡异暗紫色的血痂印记!
那印记的边缘形状极其细微,却呈现出一个极其微妙的撕裂毛边轮廓——
正是她昨夜从贴身心口撕裂下那块破布的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