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冰封了。
再抬起头时,那双因为忍耐剧痛和极致的情绪风暴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狂澜已化作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海。
目光重新落回掌心。
那枚小小的银锁,静静躺在苍白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筋的掌心里,锁面上“长命富贵”的字样在烛影中泛着幽冷的银光。背后那刻划微小的“长宁”二字,像两道烧红的烙铁印记,深深烙在了她的灵魂上,永远无法磨灭。
指腹冰冷地、一根根地松开,将那枚灼人的物事放回桌案冰冷的紫檀板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能留在这里。一丝痕迹都不能让他察觉。必须完璧归赵。
这个念头带着淬冰般的冷静,清晰地浮上来。
她伸出冰凉而此刻却稳定得不带一丝抖动的手指,像对待一件随时可能爆裂的剧毒之物,拈起那枚银锁。极其缓慢地,依着那记忆深处早已烙印般的动作——将银锁放回袖口内衬那处被摩擦得最为光滑圆润、几乎带着主人体温般微妙弧度的暗褶深处。
锁片冰冷的棱角再次滑过指尖,落入织锦柔软的包裹里,完美地隐藏起它狰狞的姿态。
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机括摩擦的涩滞感,却在这一刹那,如同最细密的冰凌倒刺,极其突然地扎破了这近乎麻木的死寂!
她的指背在收回时,无意识地擦过了月牙桌案侧面一道极其隐蔽的凸起雕花线条。
极其轻微的……“喀”!
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枯枝断裂般微弱的声响,带着岁月的滞涩,轻轻拂过耳膜。
沈惊澜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无声的电流穿透!
指尖悬在半空,凝固。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铁锥钉住,死死攫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就在桌案侧面,那道承接腿部空间、刻满了卷草纹的厚重横枨最上方边缘处!
一处原本平整严密的雕花卷草叶片下……那层严丝合缝的鸡翅木嵌板,不知为何,竟然微微地……弹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隙!
极其微小!若不是她指尖刚刚拂过那里,若不是她全身感官都在这死寂中凝聚到了极致,根本不可能察觉!
那点微不可见的缝隙深处,透出来的并非木质的纹理或灰尘,而是一种……非自然的幽暗!如同墨砚深潭下的死水,沉沉地凝视着她。
像是一个冰冷的嘲弄,刚刚关闭的门扉又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里面藏着什么?!
空气瞬间被抽空!心跳在冻僵的血脉里挣扎着疯狂擂动!一种混合着灭顶惊骇与被强烈蛊惑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剧烈冲动,如同毒藤般猛地缠住她的心脏!
那道微启的缝隙,像一只地狱之眼,无声地引诱着!刚刚被强行压下的滔天疑云和尖锐刺骨的真实,此刻卷土重来,伴随着这突然呈现的隐秘,以百倍的疯狂和恶毒汹涌反扑!要将她彻底撕裂!
看!
还是不看?!
理智与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致命的探知欲望在脑中展开惨烈的厮杀!血液在极寒与灼热中疯狂奔涌冲撞!
指尖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带着无法遏制的战栗,正朝着那道开启地狱的缝隙……缓缓地……缓缓地……移动……
内室暖阁的隔门深处,在这死寂得仿佛时间停滞的瞬间,毫无预兆地、极轻微地传来一声翻身的衣料窸窣声!
像是黑暗中骤然睁开的一只眼睛!像是一记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沈惊澜绷紧到极限的神经末梢!
那只已然触碰到缝隙边缘、即将扣入黑暗深渊的冰冷指尖——
骤然如被滚油烫到般,猛地弹开!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