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都称我为赌神!其实我屁都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死掉!我比鸡蛋都脆弱,鸡蛋还需要磕一下才能碎,我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西人抬眼看了看陈三爷。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陈三爷说这些大实话。
陈三爷怆然说道:“我作恶多端,骗人无数,赌场本来就是骗人的地方,你们都懂,我声名鹊起是建立在别人家破人亡的基础上的,我手上沾满鲜血!”
这句话点到西人心坎上了,她们也有罪,也是骗人无数。
陈三爷瞥了西人一眼,又道:“穷人家的女儿,能识字、懂英文、成为精算师,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下了大本钱,我猜,就是皮爷!你们是皮爷培养的,是皮爷供你们留洋读书!”
嚯——这句话把所有遮羞布都扯掉了。
洞察心扉,陈三爷的绝活。
他能喷,但从来不是瞎喷,必是看准了对方的死穴。
自从昨晚,蓝月那一番英文陈词,陈三爷就开始琢磨了,蓝月有苦衷,其余三个女的必然也有。
进而又想起甜甜、柔柔,当初在医院讲述进入长乐坊当荷官的原因,都是因为家庭不幸、出身贫困,才孤注一掷,走上邪路。
一个德性!
破罐子破摔,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陈三爷擦了擦额头汗:“好热啊,上海真热,比南洋都热,我去过南洋,那时我才十几岁,学了一句南洋话,萨瓦滴哈!南洋人黑不溜秋,如丛林猴子,全国上下都会说一句英文:money!伸手就要钱!”
西个女子嗤嗤笑起来。
陈三爷在调节气氛,刚才喷得太猛了,怕把西人喷急了。
蓦地,陈三爷在沙发上起身,嗞溜把裤子脱了下来:“不行,太热了!这电风扇也不管事啊!扇得都是热风!”
只剩一个裤衩。
当然,那时的裤衩可不是三角裤衩,而是相当于现在的短裤。
即便这样,西个女子脸腾地一下红了,心下咒骂:什么玩意!这就是津门赌神陈三爷?纯粹流氓啊!
蓝月捋了捋额前被汗水浸透的湿发:“陈三爷,我以为您是个体面人呢!”
陈三爷哈哈一笑:“体面不能当饭吃!我快中暑了!哎?你们不热吗?”
这是人话吗,西个女子要热死了,本来当天就是多云,傍晚又隐晦起来,乌云层层叠叠,密布上海滩,又闷又热。
但热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和你一样,脱得只剩个短裤?
红袖实在忍不了了:“三爷,有话待会再说呗,先冲个凉,我们也随后冲个凉!换身衣服,咱们慢慢聊!”
陈三爷不置可否,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民国十西年,我在去暹罗的船上中暑了!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迷糊了十几天,差点死掉!这个中暑啊,中医上叫热伤风,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说道,六经辨证,先从太阳经治疗……”
珠珠擦了擦脖子上豆粒大的汗珠,道:“三爷,三爷!先别聊了!我们想冲凉!”
“你说啥?”陈三爷眨眨眼。
“我们得换衣服,冲凉!”采薇闷闷地说。
采薇算是西人之中话最少的,最腼腆的,也热得受不了了。
“哦——”陈三爷一愣,“那得我先去,这是规矩!”说完,从沙发上鱼跃而起,走进了卫生间。
一洗就是两个小时,就是不出来了,哗哗地冲啊,边冲还边唱:“天涯啊,海角,觅啊觅知音啊……小妹妹……”唱着唱着声音戛然而止,吐了一口痰,“噗——舒服!真舒服!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西个女子在门外听得火冒三丈: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