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七月的雨,粘稠得化不开,像是天空倾倒下的陈旧血污,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缓慢而笨拙地流动。?白`马.书.院^ `已\发!布`嶵_欣`蟑-劫!窗内一片死寂,隔断了连绵雨声里的世界。空气里充斥着电子监控设备运行时极其微弱的嗡鸣声,还有浓得呛人的消毒水和某种名贵沉香的混合气息。
石宇峰蜷缩在一张巨大得有些过分的黑色真皮沙发深处,那昂贵的皮革此刻冰冷得刺骨。他身上盖着一层薄毯,深色的羊毛织物上印着象征青铜帝国的“夔纹”暗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毯子边缘,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却微微透出青色。他那双曾经鹰隼般摄人心魄的眼睛,此刻一片浑浊,瞳孔深处游走着飘忽不定的迷雾。短短三天,记忆像是被无形的巨兽啃噬,曾经庞大、精密如军事堡垒的青铜帝国在他脑海中已然轰然倒塌,只剩下断壁残垣间的硝烟,和席卷过后的巨大空洞。
墙壁一侧,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幽蓝色的监控画面分成十数个格子。那里实时显示着他亲手打造的这座商业堡垒各处关键节点的最新状态——总部大楼前厅已被黄黑相间的警戒封锁条围住,记者们带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试图穿透安保人墙;某处港口堆场,象征着“青铜物流”标志的海运集装箱被海关的缉私警用白色粉笔歪歪扭扭地划上了标记;另一格画面里,一家他曾在开业时剪彩的顶级私人会所“蓬莱阁”,霓虹招牌上的“青铜”二字被粗暴地撬掉,留下丑陋的空白。
崩坏正在每个角落发生。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柄冰冷的凿子,在石宇峰已朽不堪的神经上敲击。可大部分时间,这些景象在他眼中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模糊光影,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磨砂玻璃。
“……爸?”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沙发,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石宇峰浑身轻微一颤,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费力地抬起来。眼前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穿着价值不菲的羊绒居家常服,可那精心挤出的忧心忡忡表情之下,掩藏着某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和试探。
石宇峰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摩擦着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喉咙里艰难地滚动了几下,似乎在努力搜索某个名字。他的目光像迷失的蚂蚁,在石星野那几乎和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上艰难地爬行。
“……谁?”一个字,干枯得像秋风中最后残存的落叶。
石星野脸上那点刻意表演出的焦急瞬间凝固,随即扭曲成一丝被冒犯的阴翳。但转瞬即逝,他吸了口气,勉强稳住语气里的恭敬:“是我啊,爸。星野。”
“星……”石宇峰重复着这个音节,眼神再次开始涣散,重新陷入那片迷雾森林,“野…林子…雷豹呢?…豹子回来没?…外面狗多…他得顶住……”
他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到了那段踩着别人尸骨向上爬的腥风血雨里。他记不得眼前的“儿子”,记不得帝国的倾塌,记忆的碎片被残酷地压缩、折叠,如同随意丢弃的破烂文件。雷豹,那个替他挡下二十七枪、壮烈成渣的兄弟,他的背影却固执地在混乱的脑海深处清晰浮现。
石星野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看着老人脸上那瞬间凝聚起来的、仿佛正身处生死前线的警觉和威严,那是骨子里烙印下的凶狠在记忆断层里不合时宜的复燃。一种无名的羞恼混杂着隐秘的快意涌上来。曾经俯瞰众生的神坛已经坍塌,这具残破身体里的灵魂还在为早已模糊的幽灵呼号呐喊。他俯下身,像是要拂去父亲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凑近那枯槁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却清晰得如同冰棱刮擦金属:
“雷豹?您早就不需要他了。我们有了新的‘豹子’,更年轻,更高效,也更听话。至于外面那些狗……” 他的嘴角向上牵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很快,它们就该明白,谁手里还有骨头,够不够硬。\k*s^w/x.s,w?.`c.o/m~”
石宇峰灰暗的眼珠猛地定住,一丝锐利到近乎凶狠的光芒倏然刺破浑浊,劈开短暂的迷蒙,精准地投射在石星野脸上。刹那间,石星野甚至感觉自己皮肤像是被无形的针尖刺了一下。但那光芒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像划过干枯草原的静电火花,骤然亮起,又骤然熄灭。石宇峰剧烈地咳起来,身体猛烈抽搐,仿佛要将肺腑都呕出来。他用布满青筋和老茧的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刺目的鲜红,滴落在深色羊毛毯上,如同绽开的妖异血花。
门无声滑开。
周绾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