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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的风突然停了。
所有记忆碎片悬在半空,连虚渊裂隙里的猩红都暂缓了蔓延。
老者的皱纹里渗出细碎的光,像在翻找某个尘封的答案。
郝悦悄悄将指尖抵在湛风后腰——那是他们独有的暗号,意思是"我在"。
"三百年前,有个少年跪在雪地里说'我一定'。"老者忽然开口,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的钟,"三百年后,有个男人站在这里问'如何'。"他抬起手,掌心浮起一片记忆碎片——正是方才那幕雪夜,少年颤抖的指尖正往郝悦心口输送灵力,而少女的血正浸透他的道袍。"信念之战。"老者摊开手,碎片"啪"地裂成万千光点,"你们需要击败由这些恐惧与执念凝聚的'旧敌'。
每击碎一个,便是对内心的一次净化。"
郝悦盯着那片血色碎片,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影。
她忽然笑了,指腹轻轻划过湛风手背的旧伤——那是当年为她挡下魔修斩月刀留下的:"听起来像我们的专属副本。"
话音未落,荒原的地面开始震动。
无数记忆碎片呼啸着聚成实体:左边是浑身浴血的魔修首领,当年正是他的攻击在郝悦耳后留下疤痕;右边是虚渊之境的巨蟒,蛇信子扫过的地方,空气都发出焦糊的味道;最中央的,是十七岁的湛风——他跪在乱葬岗,怀里的郝悦没有呼吸,他的灵力疯狂外泄,将周围的雪烧出一个个漆黑的洞。
"是我们的恐惧。"湛风喉结滚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左边魔修对应的是郝悦对"失去"的恐惧,右边巨蟒是他对"无力"的恐惧,而中央那个崩溃的少年是两人共同的噩梦。
郝悦突然松开他的手。
湛风心头一紧,却见她指尖泛起银纹,世界本源的力量顺着经脉涌遍全身。
她转身面对左边的魔修,发梢无风自动:"这老东西,连敌人都挑我们最熟的。"
魔修发出嘶哑的笑,手中鬼头刀带起腥风:"小丫头,当年老子这刀下去,你可没现在这么狂。"
"当年我挡刀是因为他没防备。"郝悦歪头,银纹从指尖爬上眼尾,"现在"她忽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站在魔修身后,掌心按上他后心,"他在我身后。"
"轰!"
魔修的身体像被捏碎的玻璃,碎成万千记忆光点。
郝悦站在光点里,眼底的浅金更亮了:"恐惧?
不过是当年没打完的架。"
右边的巨蟒发出轰鸣,蛇身骤然膨胀,将两人笼罩在腥风里。
湛风神格爆发,暖金色的光剑破风而出。
他记得三百年前面对这怪物时的无力——那时他结丹初期,灵力刚够护着郝悦逃跑。
现在他握着光剑的手稳如磐石,剑锋划过蛇眼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说:"当年我护不住你,现在"
"现在我们护彼此。"郝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不知何时绕到蛇尾,银纹缠住蛇鳞缝隙,世界本源的力量像钢索般收紧。
巨蟒发出垂死的嘶鸣,在两人的合击下碎成星屑。
最后,他们站在那个崩溃的少年面前。
少年抬头,眼里是近乎绝望的赤红:"我护不住她,我护不住"
"你护住了。"郝悦蹲下来,与少年平视。
她伸手触碰他的脸,指尖穿透幻影却带起涟漪,"你用三年时间学会了驻颜丹的丹方,用十年时间在虚渊之境找到续命草,用百年时间修复我的魂魄。"她转头看向湛风,笑意在眼角漾开,"他用三百年,把'一定'变成了'已经'。"
少年的瞳孔突然震颤。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郝悦",那具冰冷的躯体不知何时有了温度,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要醒过来。
他抬起头时,眼里的赤红褪成澄清:"原来我做到了。"
话音未落,少年与怀里的躯体一起碎成光雨。
荒原的天空突然放晴,混沌的灰被洗成淡金色,像启天市最晴朗的早晨。
老者的身形重新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