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林昭骂他\"毛手毛脚\",却偷偷用灵术把碎片粘回了原样。
此刻那些碎片泛着诡异的幽光,像被人重新上了色的旧画。
修炼的石台出现在视线里。
三百年前他总在日出前爬上来,盘坐在石面凹陷处引灵气入体,石台上那道深三寸的剑痕是他第一次结丹时失控劈出来的,林昭为此罚他抄了百遍《灵脉要术》。
可现在石台上的剑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滑如镜的石面,连晨露凝结的位置都和他化神期时布的聚灵阵分毫不差。
\"如果当初不踏上这条路......\"
模糊的男声从石台后传来。
湛风的脚步顿住。
他看见自己十六岁的身影从石台后转出来,月白道袍沾着乱葬岗的泥,腰间归云居的木牌被晨露打湿,正滴滴答答往下渗水。
少年的眼睛像蒙了层雾,盯着石台上不存在的剑痕喃喃:\"就不会失去他们。\"
山风突然停了。
湛风望着那个与自己重叠的身影,想起郝悦在光门前说的\"婚书还在檀木匣里\",想起林昭被魔修偷袭时最后一句\"护好小灵\",想起小灵碎成灵片前抓着他手腕说的\"真相在最痛的地方\"。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袖底的银纹符文——那是郝悦用魂力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你不是我。\"他开口,声音比山涧水还冷,\"我十六岁时在乱葬岗翻灵草,是因为师父重伤需要续命丹;我踏上修仙路,是因为看见村民被妖修啃食时,自己连个引气术都使不出来。\"
少年的身影晃了晃,眼底的雾气开始凝结成黑丝。
湛风闭上眼,任由记忆如潮水翻涌——郝悦举着短刃抵他咽喉时耳尖的红,林昭把他从尸堆里拎出来时骂的\"笨蛋\",小灵用灵体捧起溪水时说的\"这是世界的心跳\"。
这些记忆带着刺,扎得他眼眶发酸,却比这陷阱里完美的\"过去\"真实千倍。
当他再次睁眼时,石台在他视线里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松针突然开始燃烧,化作黑色的灰烬飘向天际;山涧水沸腾着卷起漩涡,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十六岁的\"他\"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扯成碎片,每一片都在消散前重复着\"如果当初......\"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湛风对着崩塌的山林说。
他的声音被轰鸣的碎裂声吞没,却清晰地撞进自己心里——三百年前他在乱葬岗说\"等我修到化神就娶你\",现在他要在化神大圆满时,给郝悦、给林昭、给小灵,一个真正的答案。
最后一缕光影消散时,湛风的靴底触到了冰冷的金属。
他抬眼,入目是座陌生的祭坛。
四周的石壁泛着暗红的光,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那些纹路像血管般蠕动着,渗出细密的黑血。
祭坛中央摆着一枚玉简,表面的灵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七岁那年在破庙香案上捡到的,玉简便签上歪歪扭扭写着\"引气术入门\",正是这枚玉简,引导他踏上了修仙之路。
湛风凝视着祭坛上的玉简,指尖缓缓抬起来。
金属地面的冷意透过靴底渗进骨髓,却比不过他眼底翻涌的热度——他知道,这枚玉简里藏着的,绝不是什么\"引气术入门\"。
指尖即将触到玉简的刹那,石壁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某种古老的轰鸣从地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