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反思。

反思里未语的，都是因错误产生的自我否定、对自我的悔恨与对自我的攻击。

江添说：“对不起总教官，对不起……”

“他那会儿受了伤。”

“肺上，一刀。”

“组里的药都用完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跟我们一个劲儿笑着说没事没事，熬着，硬生生熬到最后。”

“我要是早点带他们出来就好了……”

椅子响动的声音。

陆煜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递过来一盒吕定安留下来的烟盒。

陆煜站在一边，窗上的倒影含着雪白的烟嘴，随着吐息无风自燃。

窗外飘落一点风声。

嘴边猩红一点，慢慢飘起白烟。

哭声停了。

顶着额头的手指头松开，牙齿，空空，轻轻咀嚼空气。

江添慢慢拿起一根烟。

绵软紧致的植物颗粒摩擦着手指。

江添看着，好像看着吕定安振振有词的说：“两个人交好一定是因为做了某件事而交好，比如一起吐槽一个讨厌的人，一起捉弄一个讨厌的人，一起成为共犯，一起做某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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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组长，来根烟啊，你就当没发现我偷懒，行不行？”

江添低头看烟。

吕定安喜欢看动漫。

年轻的。

19岁，新兵。

虽然晚上犯禁被抓，但还是振振有词：

“我吕定安虽然熬夜偷看动漫，但我绝对不是什么卖国狗，绝对是爱国的啊，我爱看和漫迪士尼，爱接触韩剧美剧，但骨子里刻得还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民族魂！”

嘿嘿。

组长你知道吗。

我有部喜欢的动漫，有个喜欢的前辈。

怎么说呢，应该是喜欢那种未尽的告别的话语吧。

你看，这是他们最后的告别，用了一根烟。

你看，烟上有字呢。

我当初拿了奖学金后，就找电商打印了一堆有字烟！

那晚，吕定安随身带着，然后献宝给他看。

他当时就瞥了一眼，说不错。

江添转动烟嘴。

烟侧面的字眼。

是座右铭：

享受人生。

说着享受人生的家伙，19岁就没有了人生。

闭眼，睁开，点燃，放在嘴边。

一瞬间亮起的烟火，看到无数幻影纷至沓来。

19岁的吕定安站在桥那边，朝他们挥舞手臂，大喊：“喂——”

喂。

要笑一笑。

替我享受人生啊！

猩红一点点吞没烟头，燃烧。

烟的气味好苦涩啊。

咳咳。

江添吐出大团的白。

江添不停咳嗽。

江添坐在椅子上，拿下燃尽的白。

如果对方在这里，一定会嬉皮笑脸的问他，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感受。

没错，那个定制了十九条“享受人生”烟的19岁新兵。

还没有吐过一口烟圈。

“难闻。”

江添开口。

“刺鼻。”

“呛嘴，呛喉咙……”

——但你还是抽完了。

“抽完了。”

——要去享受人生啊。

“嗯。”

那幻影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拿起烟，总是睡不醒的眼睛凝视下去，享受人生吧一行字映入眼帘。

一切挽留道别湮灭在了喉咙里。

脊背拱起来，指节继续顶着额头，江添努力张嘴。

他很努力了。

脸上，嘴巴张开，最后才完成了那少年想看到的遗言。

江添走出门去。

他看到了后面跟着走过来的一个人。

啪嗒。

心理辅导室的门被再度合上。

这个人走了进去。

江添收回目光。

他看着胸口，发出咳嗽声。

不会抽烟，那股火辣辣的滋味还在胸口徘徊，停留。

这包烟被陆煜最后放在江添的上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