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方雾气之中,一片低矮的海岸线缓缓浮现。+j.i_n?w-a!n`c~h/i+j/i?.^c?o!m!冰雪尚未完全退尽,泥滩与残雪交错其间,如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裸露出灰白嶙峋的脊背。海水拍打着海岸边初化的碎冰,泛起浑黄的涟漪,夹着融雪后的沙泥与鲸脂残渍。“奥丁之怒”号缓缓靠近,风帆己收,桅杆在雾气中高耸如林。船身在浮冰之间低声摩擦,像老兽行走在尚未解冻的骨道上。
在这半融不冻的沉寂中,忽然传来几声清脆急促的犬吠——那是雪橇狗的叫声,从岸边传来,时断时续,掺杂着风中携来的鸟鸣。几只斑点海鸥盘旋在空中,掠过新解冻的水洼与裸露的苔原。再往前,是升腾的炊烟,一缕缕自低矮的雪屋间冉冉升起,在灰白天幕中划出微妙的曲线,那是人类存在的痕迹,在极地初夏的薄雾中清晰而短暂,如生命般脆弱却顽强。
海岸边泊着几只刚拉上岸的皮艇,艇身尚挂着水珠,船头堆放着新猎的鱼群和海豹。一张张鲜鱼皮在礁石间摊开,海风拂动,鱼骨串在晒架上轻轻碰撞,发出像风铃般的脆响。几座由石块、鲸骨与夯雪建起的雪屋排列在潮水边,顶层覆着晒干的毛皮和海豹油布。屋檐下,男女老少正忙碌着换季的劳作:有人修补雪橇滑板,有人削制箭簇和鱼叉尖,有人则将积雪铲出屋外,露出己经湿透发黑的地基。犬群三三两两伏卧在屋前,毛发正在换季,显得凌乱而粗硬。它们或打盹、或发呆,有的己警觉地盯上那艘来船,尾巴在泥雪间无声抽动。
几名图勒人站在高处的岩丘上,披着海兽皮,手中握着鱼叉或骨矛。有人搭着长弓,有人带着猎鹰的残羽作饰。他们望着来船,不动不语,仿佛北风中的影子,沉默地衡量着一场未知的接触。远处高地,一道巨大的鲸骨拱门首立于解冻后的湿地之间,残雪未褪,门上挂着鲸须编织的彩饰与风干兽皮编带,随风轻摆,宛如某种仪式尚未结束的余音。
李漓站在船首,望着这一切,心中泛起一阵未明的悸动——这是文明边界的另一端,既原始,又秩序森然;既陌生,又让人感到一种远古的庄严。这是图勒人的村落,一座在冰与风之间挣扎生长的家园。
“奥丁之怒”号缓缓靠岸,船身轻轻触碰着碎石滩,发出低沉的摩擦声。船刚停稳,村里的图勒人们便警觉起来。他们从帐篷中涌出,手持各式鱼叉和弓箭,鱼叉刃头是锋利的骨石,弓弦用鲸筋绞成,箭簇涂着赭石以示守护灵。女人占多数,她们矮壮而结实,皮肤深铜色,脸上画着条纹图案,目光锐利如猎鹰,簇拥着几个男人围向船只,形成半圆阵势。空气中充斥着紧张的低语,“咕噜咕噜……”如喉音咒语,他们的武器虽未举起,但箭在弦上,鱼叉紧握,仿佛随时准备迎敌。
船上,年长的女猎者——那位灰白辫子的女人,先是从惊恐中回过神,她站起,裹紧新换上的布衣,对着岸上的族人发出呼喊:“呜噜呜噜……叽里咕噜!”声音急促而高亢,如风中狼嚎,带着祈祷般的节奏,似乎在解释他们的遭遇和这艘外来大船的善意。
岸上的图勒人们闻言,交换眼神,缓缓松弛弓弦,将鱼叉收起,但仍围在不远处对峙,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船上的诺斯人和李漓一行。空气中充斥着海风的呼啸和狗吠的回音,紧张如弓弦拉满。不久之后,人群中分开一条道,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族长在几个男人的簇拥下走来,她身材魁梧而威严,皮肤如老树皮般粗糙,脸上涂着复杂的赭石花纹,象征祖灵的守护,灰白的头发编成多股辫子,缀满贝壳和鲸骨珠,彰显她的地位。她身披一件装饰着狐狸尾的鲸皮披风,腰间挂着骨刀和鱼叉头,步伐稳健如大地之母。/第,一*看~书?旺! ~追?蕞\歆/漳+踕`作为经验丰富的长老,她在狩猎季节男性外出时,自然成为村落的决策者和守护者,男人们虽护卫在她身侧,却以她马首是瞻。
女族长身旁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她是族长的继承者或女儿,皮肤光滑如深色蜂蜜,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脸上画着简洁的螺旋纹,象征青春与生育。她身材苗条却强健,穿着海豹皮短裙和狐毛披肩,辫子缀着彩色骨珠,腰间别着小型鱼叉,散发着活力与好奇。作为未来的领导者,她代表希望,目光中既有警惕,又有对陌生大船的惊奇。
语言不通,双方开始用手势比划。女族长先是比划落水和救援的动作,又指指船上,指指村落,模仿吃饭的姿势——舀汤、撕肉,脸上挤出僵硬的微笑。年轻女子也加入,比划着火堆和鱼群,示意丰盛的宴请。李漓观察片刻,渐渐明白对方的意图:“他们要请我们吃饭!或许是感谢救命之恩